在美國做這種文學大夢其實是很有趣的事情。雖然說我這個學期已經在英文的世界將近歸隱,很少強迫自己做「學英文」這種動作,不過生活在這個世界裡這個語言畢竟還是種必需品,食衣住行育樂方面都不可或缺的一種生活調劑。

雖然我已經進化到可以一個小時看完十幾頁的 paper,和同學談笑風生,或是打開電視笑呵呵的看著老電影或真人實境秀而不感到壓力。英文對於我畢竟還是「 second language 」, 我沒有在台灣出生卻擁有英國靈魂的那種功力。我很喜歡這個語言,但,這個語言卻仍然沒有讓我有「根」的感覺。

來到這裡。我突然第一次真的了解,小時候讀過的所有那些方塊文字,如何將所謂的「民族根性」狠狠的刻在我的靈魂裡。

在這裡生活也讓我看到自己的極限。second language 永遠是 second language ,也許我可以再多年後看到自己對這裡就像當地人般百分之九十九的了解。我可以熟練地寫著稱不上優美卻堪用的商業文字。

但當我每每為著學了幾十年卻還是犯錯的動詞時態第三人稱單數掙扎的時候,我終究了解到這不是「根」的事實。我可以閱讀這些沒有根的作品而感到歡愉,卻永遠沒辦法享受那翱翔的自在,文學「創作」的樂趣。

尤其是當我放鬆著,讀著 seba 精采的中文小說的時候。

看著她飛也似的駕馭著這個我所熟悉的語言,我才會突然好懷念那種駕馭著文字的感覺。我的文學大夢,也會在這個時刻突然的回到我的腦海中。

也許這個文學大夢永遠不會實現,就跟我其他過於氾濫的音樂大夢、或是電影大夢一樣,永遠只是「夢」而已。

可是,夢總是那麼的美好啊。我想到我小學一年級時人生第一部擁有的書籍。想到國小六年級新學友書局兒童文學部已經沒有我沒看過的作品。想到國中時第一個暑假僅管老師只要求五本心得,卻一口氣啃完老師推薦書單上那三十本的過去。想到自己曾為自己取的第一個筆名。想到高中時瘋狂著迷金庸與各國名著的史蹟。想到珍藏翻閱著各校校刊與「北市青年」時,那種意欲投稿卻壓抑自信的沉默心情。

不敢說拿手,但我一向是喜愛文字的那種小孩。小時候我飢不擇食,連百科全書都拿來當作故事看。啃完一套「兒童作文寶典」後,我跑去文具店買了綠綠的六百字稿紙,開始工整的抄寫起喜愛的文字,「抄書」竟被幼時的我當作一種好玩的遊戲。

也許那時候我不知何為「作家」的小小的心境裡,就著迷臣服於方塊文字的魔力吧。我的作文曾被小學老師誤認為超齡程度的抄襲( 還被莫名奇妙的處罰好久 ),國一的時候我取了自己的筆名,在小心買來的漂亮記事本裡,默默的羞澀的書寫著從來不曾發表的作品。

表面是乖乖牌的我骨子一直都很叛逆,國中時代我不屑同學中盛行的言情浪漫作品,卻一直都喜歡散文、故事與傳記。高中時代才開始對小說著迷。我一直都是思想上早熟情感上卻晚熟的尷尬個性,錯過了愛作夢的年齡,我從來沒有那種故事人物在心中吶喊的衝勁。高中校刊中的「文學」每每都是那種為賦新辭強說愁的嚼文作品。「我也許不夠有才華吧。」我這麼告訴自己:我很明白文學養不飽肚皮,在選擇志向的時候,我也二話不說就不悔的向管理學大步邁去。

大學聯考解放後,我開始培養起青春期為了考試無暇接觸的興趣。我盡力社團、品嚐愛情,也努力在事業有成的專業夢想裡。雖然也旁聽了中文系外文系的課,仍然保有閱讀的興趣。文學之於我,卻像是漸行漸遠、沒有未來的分手情侶,只剩下繾綣的懷念與遺憾的惋惜。

後來出了社會,文學和人生更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在這個社會中,向上爬有著固定的努力邏輯。雖然我開了個人板和部落格當成紀錄人生的工具,品味著網路上的各樣作品,我卻也不再有餘力想起年少輕狂曾經迷戀的過去。

直到現在。直到來了美國,直到來了美國、愛打魔獸又迷上了 seba 的小說。

那曾經擁有的魂牽夢縈,那種我曾經在看琦君三毛朱天心張曉風苦苓侯文詠所觸動的心境,居然又倏乎的回到了我的心底。那個曾經盈盈十八、有著文學大夢的我突然悄悄的出現了。

看著久違的自己,我突然感激莫名。

我終於找到了失去自己的病因。這幾年來我一直渴求外面的大世界,我一直努力閱讀著、學習著那種知名卻沒有根的消遣,卻仍然孤寂。

我終於了解到,文學,原來也是一趟尋根之旅。在狂亂的被駕馭方塊文字的seba駕馭之後,我發現了那令我迷醉的元素,原來一直就在那裡。

我的文學大夢,終於在悠悠人生中,得以再次甦醒。
文章標籤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cloudwind 的頭像
cloudwind

靜止的風

cloudwind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0)